【佣兵个人向】Sabedar综合症
噢,又一个。你来了。
抱歉,应该是我来了。
既然来了,那就让我带你了解一下我的经历吧。我的,自杀经历。放心,不会太长。
我会因那场战争而死,但不是死在战场上。
这就是战争的本质。大部分人并不会在战场上战斗至死,而每天在战场上死去的人中大部分并非士兵,而是雇佣兵。
我的死因会是自杀。
这看起来是我能做的唯一一件事了。不过不是为了弥补:我犯下的罪行是怎样也弥补不了的。没有什么能称上真正的弥补。
也许我应该换个说法。我现在正在自杀,因为我并没有立刻死去。
也许我永远也不会死去。
死于战争并不是什么稀罕事,但是我采用的方法和我想达到的目的可能造成一场变革。
那天我偶然在社交网站上看到了这样一则广告:
创伤后应激障碍?
对曾做过的事感到愧疚?
我们提供免费的帮助!
在广告的最下方有一行电话号码,还印有一行极小的文字,写着一项研究的名字,以及对志愿者的具体要求。
他们要找像我这样的人。
我本来不打算去找他们的,知道那次……那次令人屈辱的失败的行动,我才开始认真考虑那个广告。若非关键时刻PTSD的发作,我绝不可能失手。这次失败成了压垮我名声的最后一根稻草,所有人都认定我已是强弩之末,而我也开始变得孤寂烦闷、无所事事。
然后我找到了莉迪亚·琼斯医生,一切都变了。
莉迪亚并非心理医生,我猜她应该是位脑神经专家,或者其他什么研究大脑的专家,但这并不重要。现在我身体的各项功能都在走向衰竭。坦白地说,我连真正的意识都没有。我感觉我还是我自己,但现在的我和以前那个我也不同。我现在只能算是一组科学试验计划。
我也没有之前聪明,我指的是当我拥有自己的大脑的时候,当我还没有利用其他东西来思考的时候。
但我当时可能也不够聪明,因为我很少用自己的脑子,从来都只是执行任务而已。
其中一些是非常不好的任务,我知道。但生活不会给你拒绝的机会。
我伤害过别人。我向他们喷射白磷,然后活生生地烧死他们。我曾摄着月光用刀抹断他们的脖子,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。我也曾朝他们投出一颗颗手榴弹,将有关无关的人一锅端。做完这些事情后,除非雇主有什么特殊要求,不然我是不会让自己的视线与尸体接触的。我害怕与死者对视,他们的眼中总会含有茫然、不甘、愤怒、怨恨或其他一些令人恐惧的因素。看不到尸体,感觉就没有那么糟糕。我想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。你肯定见过战火蔓延过后的居民楼、集市的照片或视频。
我杀死的那些人当中,有相当一部分不是士兵。
那场战争有一部分人幸存了下来。他们亲眼目睹了我的行径。
可是我从来没有被控告过。
他们也从没被请求作证过。
讽刺的是,最后只能由我来帮他们说话。
莉迪亚在她的实验室里接见了我,当时她正斜靠在实验室边。她的帽子边缘漏出一些棕色的头发,闪亮的耳饰在口罩边晃着。“我听说过你的故事。我父母是那场战争的幸存者,他们向我提起过你。你知道’表现遗传学‘吗?”
“不知道。”我说。
“你的祖先遭受过的创伤,可能会影响你的基因的表达,你的个性,你的身体。而你经历过的环境可以影响你孩子的基因的表达。这样反复迭代,一代代传下去。”
“哦。”
“我知道你在战争中做了什么。”她突然嘟囔了一句。
不知怎的。被人这样直接指出来,我反而轻松了一些,“我只是执行任务而已。”
“没有什么‘只是’。“
“是的,”我说,“我知道。”
她坐到椅子上,突然放松了下来。“对于做过的那些事,你有什么感觉?我是说,在战争里做的那些。”
“我……”
我摇摇头。
我张开嘴。
我又摇摇头。
过了一会儿,莉迪亚的身体前倾,两手交叠于胸前,悠悠然问了一句:“如果能让人们理解你的感受呢?真正地理解你的感受。”
我喝了一口水。“多少人?知道什么时候?”
她摊了摊手:“大多数人?一段很长的时间过后?”
我不知道需要有多长时间、多少人,才能让我的负罪感减轻一些。
有的时候我不杀人,只抓捕他们。一些人会被送到雇主指定的地方,也有些人会留给我亲自折磨,知道问出有用的信息。
听起来并没有那么糟糕——鞭打、施压、水刑、电击、幽禁、剥夺睡眠。而经历过这类刑法的人通常在最后看起来都还能行走。
听起来并不可怕。
因为你听到的都是谎言。
“奈布,”莉迪亚说,“你就是那个能帮助我们的人。——瞧,”她举起一个装满浑浊液体的试管,“这是涡虫,一种常见的扁形虫。现在不怎么常见了。我们编辑它们。”
“就像一本书?”我开玩笑道。
“差不多吧。”她将一束光照向试管,甚至有点好看,“你知道基因编辑技术吗?”
“当然,”我说,“很多恐怖片里都有出现过。你的扁形虫里有人类的DNA对吗?它们能长大到坦克那么大,还能学会怎么用武器?”
“呃,不能。”她说着,将试管放回架子上,发出一阵轻微的碰撞声,“但是我们确实使用了某些寄生性的扁形虫,还有岗地弓形虫。”
我感到有些好笑。“就是那种能让老鼠朝猫走过去的虫子?”
她也露出一个有些好笑的表情,挑了挑眉:“你知道涡虫最有趣的一点是什么吗,萨贝达?如果它们同类相食,就能将记忆传递给其他个体。”
“所以……你想将我的记忆喂给它们。”
她的手指轻轻地在实验桌上敲了一下。
“然后呢?让其他人吃掉它们?”
她站了起来,和我面对面:“它们会在人的大脑里繁衍生息,将携带的记忆传递给它们的宿主。”
“听起来就像是恐怖主义,这他妈是在犯罪!”
“那你认为你做的一切都是对的?”
我想说的话就在嘴边,可我咽了下去。我闭上了眼睛。“可以这么说。”
“被迫认为他们的命令是对的,也能算真正的赞同吗?”
“谁又能真正逃过‘被迫’?”
她叹口气,然后后仰起头,看着天花板。“是的,这是恐怖主义,是一件可怕的、不道德的事情。等到事情败露,把我抓去坐牢都只能算是最轻的处罚。”
事实上,计划实行后,莉迪亚在警察找到她那儿之前就销声匿迹了,至今下落未明——当然,这些都是后来我从一个宿主的脑子里听来的。这是后话了。
“那我呢?”
“你会死。”
”是了,”我说,这些虫子会吃掉我的大脑,这样它们才能得到我的记忆,对吗?就像它们吃掉同类的记忆一样。”
她直直地盯着我。
我故作轻松地朝她挤出了个微笑。但我一贯不太擅长做这种表情,所以大概那看上去比哭还糟糕。“我无所谓。它们会吃掉其他人的大脑吗?”
“第一代会在繁衍后死去,”她说,“它们的基因被安装了一个特殊的片段。它们的后代会吃掉衰老或坏死的脑细胞而不是健康的细胞,因而达到与人类共生的目的。实际上,感染这种虫子的人的平均寿命会比正常人高些。这是战争的解药,也是癌症的解药。现在,告诉我,奈布·萨贝达,你愿意支持我的这个计划吗?”
“好吧,虽然这听起来有些不切实际。”我长长吐出一口气,伸出手,就像想和她握手一样,“我想。我到这儿来,不就是任你们摆布的吗?——等待我的是什么?直接让我一针致死来个痛快还是别的什么?”
莉迪亚把目光移向别处:“奈布,扁形虫工作的时候你得活着。”
“呃,”我尴尬地收回手,“在哪签字?”
我一点也不想记得战争里的那些场面。但这不可能。
我不知道这样一来我会在多少地方经历多少次重生。如果一开始我就知道会在这个过程中不得不一遍遍回忆起当初,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勇气答应。
这个实验在当时看上去是个不错的主意。我是说我还有自己的大脑的时候。那会儿我还不是你大脑中的共生体。
将自己的记忆转移到扁形虫上的过程并不痛苦。或许这是因为我脑子里感受痛苦的神经早已被吃掉。
这实际是一种解脱。我能感觉到记忆在不断流失。当我感受到那些记忆从此就是我的全部了之后,我感觉到了解脱。
战争是一种传染病,现在你被传染了。
我就是那个传染病。
——The end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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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篇文其实是源自一场梦……虽然写下来只花了大约一周的时间,但为此我做了挺久的准备。相信大家都有过想努力回想起某个梦,想要抓住某些细节的时候。譬如,我为了还原梦境,在某些课上经常走神(什),为了找到对应的专业知识,我还偷偷用教室里的电子白板搜资料(当然是趁没人的时候),也常常为了符合语境(外国人的说话习惯)而纠结好久,甚至专门找了几本外国名著对比……但所幸,我还是尽自己所能把它写下来了!由于个人原因,这次奈布的性格似乎和大家心目中的不太一样——偏自私了一点。但我想,作为一个一直独来独往的雇佣兵,被迫做了太多违背内心的事的奈布一定非常渴望被他人理解吧——哪怕这会使他受万人唾弃,哪怕这会牵扯到许许多多的无辜的人。文章为奈布视角,依旧是艾米丽小姐姐充当了幕后黑手的角色。最后,如有疑问,欢迎提出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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